湖光山水户外 发表于 2014-12-18 11:31:59

驴行散记(22):雪舞锝子尖


  昆嵛的崇山峻岭,如同板结的褶皱。中巴车在昆嵛山逶迤的群峰间的掌纹线上摇摇晃晃,徐徐前行。从小城到昆嵛山锝子尖,路程短得让我难以接受――美好的事物不会轻易到来。尽管喜欢穿山越岭的汗畅淋漓,我还是愿意多跑一些路程的。我喜欢在车上优哉悠哉摇晃颠簸的感觉――在路上,是一种对未知世界的最好求证方式。
  每个周末都如此,早晨背上登山包,整装乘车出发,随后,车子停留在某个山脚下的小山村旁,我们穿雪套、打护膝、换外衣、戴手套……按领队吩咐围成一圈,喜笑颜开地逐个自报家门(网名),让初次参加户外活动的兄弟姐妹有一个初步了解,实际上,其中多数人已连续几个月甚至几年,每周一次聚在一起穿越山水,即使省却了自我介绍环节,仅凭听音听话,就能分辨得出彼此。
  驴友,对户外运动爱好者而言,是一个特别时髦的称谓,但在昆嵛山林场护林员看来,大抵是不胜其烦的。这不,未等我们靠近山下检查站,护林员便挡住了我们的去路,告诫我们已接近昆嵛山核心区,未经昆嵛山林场管理处许可,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山。我们几经诚恳交涉,仍然未果,只能原路退回,瞅准机会,另寻他途,闪身拐入东涝夼河谷。
  一阵逃命似地急赶,二十多个兄弟姐妹已站到远离小村的山冈上。驻足回首,山下是茂密的林海雪原,风涌波滚,茫茫苍苍。突然之间,我就有了一股挥之不去的孤独感,一个中年人,有孤独感,是一件非常滑稽的事情,更何况我是一个长期独处一室摆文弄字的人,如今,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山水之旅。上个周六,雪后城南穿越小嵛岭;周日,城东冒雪驴行峰山,这个周六,再行昆嵛山锝子尖,过不了几日,还要再往别处的山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一次又一次与远近的山水亲密接触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若不是QQ空间里栩栩如生的照片,没有任何可资佐证我们曾经踏足的痕迹,每忆及此,心里平添许多无措和茫然。我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是什么让我年复一年,周复一周,不断地试图摆脱繁琐的俗务,越来越热衷于成为另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自己呢?
  约莫上午十点左右,昆嵛山区云开日出,太阳明晃晃地照着苍茫的松涛林海,同行的每个人,心里都暖暖的,一如额上大滴滑落的汗水。  一路上,怪石嶙峋,比比皆是,不一而足。我们边紧着赶路,边依托了各式各样的怪石作背影,搔首弄姿,恨不得将所有的经历一股脑儿刻录下来。
  老人石,孑孓独立,从外形看,象老子?似达摩?抑或是苏格拉底?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思想,每尊怪石何尝没有自己的内蕴呢?
  鳄鱼嘴,张着血盆大口,傲视走近它的每个人,神视程度让每个经过它身旁的人惊讶不已。我问了几个涝夼村的老者,锝子尖、老人石、鳄鱼嘴名字的由来,均不知。在历经万年千载的历史变动中,唯我独尊的人类,竟如此渺小,以至于无法探究发生在山水之间的,或缠绵,或悽惋,或悲壮,或高亢……的许多故事。
  我们沿着防火道直奔锝子尖。防火道目测坡度大约六十度,某个地段可能超过六十五度。积雪已没脚踝,偶经低凹处,雪深过膝。山风凛冽,一会儿疾呼不歇,一会儿风平浪静。飞雪无常,时而漫天飞舞,时而云淡天开。我们走一步,滑半步,行进得异常艰难。这时候,每个人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腿脚沉重得如同灌了铅,疲累至极,甚至不愿意再挪动哪怕一寸地方。我也累得够呛,感觉腿上绵软得竟是迈不开步,气也不够喘的,但为了鼓励大家,我通过对讲机大声鼓励着:兄弟姊妹们,加把劲,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要到锝子尖了。
  因为疲累,也因为坡度太陡的缘故,大家一个挨一个,互相帮着,扶着,远远望去,队伍拉得很长,如长蛇般蜿蜒崎岖,蹒跚行进在无边无际的雪地里,同时,有一种温暖,从手掌,从呼吸,从眼睛,从手拉手的帮扶中……从鼓励的话语里逐渐漫上来,入喉甘甜,沁人心脾。
  午后一点半,我们终于到达此行的目的地――锝子尖和老山根。这个时候,大家才记起吃饭的点儿已过,每个人都饥饿难耐,纷纷打开背包,席地而坐,边说边笑,品尝实在平常不过,但此时却如美味佳酿的午餐。
天色又阴暗起来,不过几分钟,鹅毛大雪再次飘落,大家披上冲锋衣外壳,继续用餐。几个先到达目的地的兄弟,吃过午饭后,跟管理和群众商量了一下,提前下山,主动承担起领队探路的责任。我没有急着先走,耐心陪着后到的几个兄弟姐妹,消灭了好几包方便面。驴行数年,我始终信守这样的规则:驴行路上,弱者为大。不论哪个驴友,能力多强或多弱,既然一起出行,就是一个团队,不管遇到多大或多小的问题,一定尊重弱者,携手努力克服困难。
  是不是,每个山水活动爱好者的心中,都有这样一个地方,既不是故乡,也不是异乡,有漫散的人间气息,把自己的灵魂安放下来,随意地生活,不徐不疾,无须牵挂也无须心怀抱负,既不是桃花源,也不是膜拜的圣地。于我而言,胶东山水,不独是昆嵛山,就是这样的地方,经历了千万年的地壳变动,所有的人间疾苦都从小村老人们的脸上散去,呈给我们的,是时间的花纹,除了松涛林海、寒风雪原,只有风蚀的痕迹……

  昨天傍晚,我收到来自故乡的儿时的小伙伴的短信:“下雪了,满山遍野白皑皑一片。让我想起小时候打夹棒的游戏,你一棍一棍,愣是从村东量到村西,手磨碎了,出了好多血……还有,东北堆,我们种下的小松苗儿,已长成密密匝匝的松林,壮观着呢“。傍晚,瑰丽的晚霞映红了整个涝夼河谷,我隔了车窗望向刚刚踏足过的峰峰岭岭,留恋的感觉,一直沉到心海深处。
  人都说,南方一年四季如春,景色美丽得让人炫目。毗邻胶东山水,我丝毫没有羡慕的心思,虽然,我们不能经常领略喝茶,种荷,泛舟,采莲……的闲适,却一样可以体验踏雪,攀岩,种麦,养参……豪迈,我都记不起来,除却昆嵛山水,我还会额外苛求些什么呢。
  是呵,这山,这水,以及常年守着这山水的人们,总是这么淳朴,和蔼,亲切,让我一次又一次地,不知疲倦地造访,一回又一回地体验从巍巍群山深处散发出来的诱人的大美的韵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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