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含笑的紫莲
有一种孤寂——如影随形, 远去的纸鸢牵引着我的思绪一路独自飞翔。 心事是春天埋进土壤的一粒忧伤的种子。 我知道,总有一天, 我终将如落花一样随风凋亡。 于是,我的余生就这样在寂寞里 安然地日复一日地打坐。 一叶菩提之后—— 破土而出的将是我前世寂寞的影子。 ——作者题记
(一)
五岁那年,乡下姥姥家养过一只猫。是那种在乡下称为狸花猫的品种。 黑白相间的身子,四个小白爪。胸腹也是纯白的。总让我联想到吃饭时,姥姥为我围在胸前的白餐巾。 刚去姥姥家的那几天,我极想抱抱小猫,可刚一伸手,它立即就跳到离我较远的位置,警惕地瞪圆了铜铃一样的眼睛,尾巴高高的竖起,瞅准了机会,“喵唔”一声,哧溜一下就顺着炕角蹿到了地下。及至我追到炕边,它早已逃之夭夭了。 这样的情形接连发生过几次,我就猜想小猫一定是不喜欢和我玩的。因此心里就有些怅然。 那时候,我有个让大人们极为不省心的怪毛病。就是每次睡醒后,必须要有大人在眼前,否则我就会“扯着嗓子猛嚎”(我姥姥的话)。 尖厉的哭声警笛一样毫无顾忌地刺破了山村午后的宁静。 姥姥一溜小跑从房前的打谷场匆忙赶回来,一边开门,一边不停地数落我:“没见过这么能哭的孩子,声音还这么尖,八百里外都能听见!” “一时也不能离开人,真是个叫人不省心的东西!!” 姥姥匆匆洗了手,开始给我一件一件地套衣服。但对我的数落却一刻也没有停歇过。 “你再这么能哭,就别再上我家来住了!” “你瞅瞅,你都是个么脏动静,就跟猫嚎的一样!全村人没有不听见的!” …… 说到气愤时,姥姥就会用手指在我饱满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戳上几下,以泄愤意。
(二) 小猫从地下轻盈一跃就跳到了炕上,它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选定一个离我不远不近的位置坐定,两只前爪很淑女地并在一处,尾巴文雅地捌在身体的一侧。 它开始眯了眼睛,象老和尚打坐一样肚子里振振有词,发出诵经一样的声响。我便好奇地睁圆了泪汪汪的黑眼眸,静静地凝望着它。 我伸手去抚摸它的背,它先是猛然睁开眼,断了诵经声,背上的毛陡然成片地竖将起来。旋即,它微微地挪动了一下身体,重新微眯了眼睛,背上的毛缓缓次第平抚下来。 我柔柔地一下一下抚摸小猫的背,抚到惬意时,小猫会很感激地用粗糙地舌尖回报似的一下一下地轻舔我的小手——痒痒的。 某个午后,我一觉醒来睁开眼睛,天棚上糊裱的牡丹花图案在我的视觉中由朦胧渐趋清晰,滴答滴答的老式座钟将一种莫名的恐惧和孤寂传遍了整个房间,霎那间,我小小的心房立即被四下涌动的不安和惊惧迅速占领,“扑通扑通”的剧烈的心跳声让我不寒而栗。 我一骨碌翻身坐起来,却见小猫正舒展着肢体,安逸地侧卧在我身旁。或许是我骤然的动作,惊扰了它的美梦。它抬起头,目光迷离的看着我,然后伸一伸懒腰,用粉红的小舌头,细心地舔着自己的一只前爪,一下一下地给自己洗脸。 我一时竟然看呆了。 我细心地数过小猫跷跷的胡须和眉毛,左右是不等的数量。那时,我一直就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小的小猫,也会生出标志着成熟的胡须? 于是,为小猫剪掉胡须,就成了我当时刻不容缓的首要任务。 当姥姥从打谷场赶回来时,我疑于往常没有哭闹。失去了胡须和眉毛的小猫正惬意地躺在我的臂弯里诵经,小猫悄悄告诉我,它说它很幸福!
秋日的暖阳下,我抱着我的小猫坐在门墩上慢条斯理地啃着一块饼干。 姥姥隔壁的青山姥爷问:“伊子,把你的饼干给我吃,好么?” “好!”我痛痛快快地把捏着饼干的一只手高高举到他面前。 “把你的小猫也送我,好么?” “不好!”我站起身,换了一个姿势抱紧我的小猫。 “你不给,我就直接抢走哩!”说着,他跨前一步,做出要抢的动作。 “你要是敢抢我的小猫,我非告诉我舅舅派兵把你抓走不可!”我一下子就恼火了,一边抱着小猫后退几步,一边恼怒地冲他大声嚷着。 “我才不怕你舅舅哩!”青山姥爷不愠不火地回道。 “我舅舅有枪,我舅舅一枪就把你枪毙了!”我狠狠地说。 对方一下子被我逗乐了:“这么大点个小丫头,这么小就学会诈唬人了!成精哩!!” 尽管青山姥爷没有抢走我的小猫,但我还是莫名地觉察到一丝不祥的阴影正一步一步地逼近我的小猫。
(四)
一场秋雨一连下了几天,天晴后,气温急剧下降。 午饭后,小猫沿着长满狗尾草的墙头,蹿到了平房顶,一会儿就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姥姥说,这几天下雨,小猫肯定是太闷了,它要出去散散步。 午睡醒来时,依然不见小猫的影子。我就有些心慌了。一下午,我跑到门口“喵咪,喵咪”不停地四下呼唤着小猫。小猫一直没有出现,我焦急地哭出了声。姥姥说,小猫和我一样,也是贪玩的小孩子,它还没玩够呢。 乡村的暮色在四起的袅袅炊烟里一点一点地浓重起来,小猫一直就没有回来。姥爷,姥姥,小姨和我焦急地找遍了周围的所有草垛,问遍了村里的所有乡邻,胆小的小姨甚至握着手电筒独自顺着梯子爬进了漆黑的阁楼顶。——依然不见小猫的踪迹。 茫茫夜色中,手电筒的光束在屋顶,墙头茫无目的地画出一道道伤凉的轨迹,凄凄夜风里,我的热泪伴着声声唤猫声就象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落…… 多年以后想起往事,我心里依然充满酸涩。 只是我的小猫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有人看见村外的草垛边有一只死猫的尸体,很象我们家丢失的那只,姥姥就立刻跑去验证,却并不是我家的小猫。后来又有人说,外村的某某经常到处去捕食别人家的猫和狗,说不准是被那人逮去了。还有人说,进山割草时,看到我们家的小猫爬在树梢,已经成了一只名副其实的山猫了…….. 面对众说纷纭的结局,我倒是感觉它变成了一只野猫的结局比较让人心安一些。即使它不再回家,即使它心里不会再记起我和家人,只少它是活着的。 ……希望如此吧!也只能这样了!!
(五) 孤寂是什么?是午夜一个人静听窗外的虫鸣唧唧?是一觉醒来时四下的万籁俱寂?是空山寂林里的“独吹长萧无人知”?,还是无奈跌落在光阴背面的轻声叹息?
这个画面一直让我感觉着特别温馨和安暖
某个午夜,读同城博友笔下寥寥几笔的小猫。我就联想到我童年时的那一只。那一刻,悱恻的心里千愁百绪,就着苍茫的夜色,我再度伤心地流下了眼泪。 博友在文章未尾感叹:“当时我在想,现在我还想,如果我的小猫能变成人有多好!起码不会那么小,那么早就离开我……” 也许就是在那一刻,这些动了真情的文字感染了我,我对一个人曾经平凡的情感在苍凉的夜色里骤然升华。我甚至想过若我能变成作者笔下的那只小猫该有多好…….. 结缘于文字的人,彼此总会心有灵犀。透过翰墨的本质,由一滴水便能望见整片海洋。穿越岁月的风烟,品读博友笔底那些蒙尘的过往,一个人的跌宕起伏和荣辱悲欢早已化做我胸中的波涛汹涌和沟壑万千了。 有些情感或许真的不能冠以肤浅的亲情,友情,爱情来草率地定位。在脆弱,孤寂,不安的那些斑驳的光阴里 ,我是多么多么强烈地奢望得到一个梦寐以求的安暖的拥抱——仅仅如此而已! 文字抑或就象梦里的彼岸之花,我终日只能惆怅地仰望着且近且远,却永远无法触及的那一抹绚丽的色彩。伸出手,清风绕指的那一刻我才恍悟,我仍是一个习惯活在梦里的孩子。 世界真的很大很大,我就象静置在海滩上的一粒卑微的砂子。别人眼里的蓝天,白云,大海……于我都是那么的渺茫。 偶然,想起清代龚自珍的一句诗:“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心底不由的泛起重重(chong)潮湿。 这个春天已经开始陆续散场,那些曾经惊艳亮相的各种花朵相继化作缤纷的花瓣雨,整日纷纷扬扬、漫天飘洒。 我伸手接住一瓣飘零的落红,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六)
桃儿去世的第三个年头,通过淘友J,我认识了同城的小学女教师——鲁梅。 J说,我感觉着你们俩的气质真有些相似。肯定能成为最好的朋友。 及至见面时,果然我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和我身材相仿,喜欢留齐刘海,穿修身裙装的美丽女子。 她说:“我的额头长得不好看,所以才留着刘海遮掩一下!” 我说:“我小时候,额头受过伤,我是为了掩盖伤疤的!” 她轻轻地为我拂开额前的刘海,察看我的伤痕。 “亲,在哪呢?哪有疤呢?!” “没有么?”我接过她递给我的镜子。 镜中的我,额头依然是饱满光洁的,经年的伤痕早已淡得几乎没了印迹,只是为什么,在一些不经意的时刻,我依然会感觉到额头有阵阵的隐痛。 我给她讲关于这个伤疤的往事。讲那些我从不曾轻易对人提起的一位死去多年的女人……..她的眸子里潮起晶晶的水雾,而那一刻,我心里早已是泪落成殇。
(七) 鲁梅对我说:“亲,我发现你对谁有好感的时候,话就特别多。——比如对我!”说完就掩口痴痴地偷笑。 其实,我也发现鲁梅对有好感的人,话也是特别多,而且特别津津乐道于她的小猫。 先给亲们晒几张鲁梅的萌猫小宠团吧
第一张晒晒多产猫妈妈的靓照
呵呵,鲁梅的办公桌有点类同于狗窝
鲁梅对我说:“亲,我家的猫又生了一窝小猫,周末你是不过来看小猫?”神情是期待的…… “好啊,我去!”我干脆地回复让鲁梅顿时就激动地雀跃起来,又是转圈,又是拥抱,又是亲吻,那些热烈暧昧的表情图片,腻得几乎能将人化掉。 鲁梅的小猫宝宝断奶后,是从来不轻易送人的。领养的人家,必须是她自己千挑万选亲自“政审”过的“好”人家。 老姜说,鲁梅就是那种一般人瞧不上眼的人,成天高傲死了! 有人托我向鲁梅要只小猫。 鲁梅问:“她是你朋友?!” 我答:“是!” 鲁梅:“她是城里还是乡下的?” 我:“城里的!” 鲁梅:“她是不亲猫?”…… 我对鲁梅没完没了的盘问就有些急燥起来,一连回复了三个“亲!亲!!亲!!!”鲁梅这才笑道:“要是乡下的,或者不亲小猫的人,我是一律不给的!乡下的老鼠药多,俺怕小猫被药死呢!” 末了,她十分热情地对我说:“有时间带你朋友一起来我家看小猫吧!” 只有对爱猫的人,生性清高孤傲的鲁梅才会发出这样盛情友好的邀请。
(八) 周末去了趟鲁梅家。 在她别墅的小院里,鲁梅穿着淡紫的波西米亚长裙,赤着脚,趿着串珠的坡跟拖鞋正在给她的小宠们喂食刚从网上买来的“猫粮”。 几只吃饱了的小猫则在花盆间蹿来蹿去地嬉戏。 有只小白猫娇滴滴地依在我脚边,亲昵地蹭来蹭去。我蹲下来,伸手摸它,它就伸出前爪和我互挠着玩。 鲁梅蹲在墙角恬静地笑着,爱怜地注视着她的小宠猫们。 有那么一刻,时光恍然隔世。 阳光下,蹲在我对面的仿佛不是鲁梅,宛如是去世已久的桃儿。 傍晚回家的时候,爱人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强烈抗议和不满:“小宋同志,你一下午都上哪儿去得瑟了?手机也不拿!连个人儿都找不着!!” “钻狗洞子了?”顺着他的目光,我扭头看到了我的黑丝绒裙裾上赫然粘着几根猫小宠们的胎毛。 爱人轻轻拈起一根纤细的毛毛,以素手拈花的姿态,小心翼翼地擎到我面前……
2014年5月17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