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满山遍野、婀娜多姿的松,长年与峰山相濡以沫,簇拥着高耸的烈士纪念碑,已很有一些年头了。
眼见得新年已过,早春渐临,真如朱自清先生眼里的春天,山朗润起来了,水长起起来了,太阳的脸红起来了。松林里的湿气越来越多,尤其是早晨七八点种,阳光穿过松林,斜照在松下已枯竭的褐色的松针上,雾气越发浓重起来,那刚从泥地里探出头的几株细嫩的幼苗,沾着露珠儿,轻轻洗刷棕色的枝干,略显黄绿色的针叶,在薄如蝉翼的晨光里,显出几分孱弱,几分生趣,几分挺拔。 电视转播台直入云端的转播塔,在苍松翠柏的掩映里,更显出一份幽雅,透着几分神秘。 这些安静,恬然、肃重的松,自它们慢慢于地下酝酿,还只是干裂松果里的种子随风落进泥土时起,就已听惯了文登广播电台106.8兆赫每天如约而至的温婉、优美的旋律。如今,青翠润泽的针叶,斑驳龟裂的枝干,怎么看,皆可入诗、入画,看着叫人心安神宁。 只是,那最靠近石阶两侧的道旁,那解手可及的松,看着,却叫人痛惜。那些松,和周围的松一般年纪,只是,从我们眼睛平视可见的干部开始,一直到两个人高的地方,却看不清它的枝干的原来的颜色了,松干上刻满了大大小小的刀痕。最上面的刻痕时间最久,已经随着松干的成长裂变,长成了许多十分丑陋的伤疤,看着让人触目惊心,而最下面的,有些显然还是新刻的。 那些游人,卖力地刻了他们的名字在松干上,到底是为了什么?是想久一些存名于世么?只是他们或许不曾想过,就因为枝干上刻了太多丑陋的痕迹,又立在道旁有碍观瞻,那松只会更早一些被园丁们在青年期就移走,并且,移走这棵,自然会从别处移来新松填补它的位置。那些被移走的松,原本是可用做梁、做椅、做桌子的,稍不顶用的,还可以做建筑支架,但,那被刻了深痕的丑陋的松又有什么用呢?只能当柴在火里烧掉而已。 那些刻字的人,从未想过他们费了那么大的劲刻下来的东西,有一天会随灶火灰飞烟灭,就这样被处理掉,不然,他们又何必要可着劲地伤害这与世无争的松? 一棵好好生长的松,它的细长的针叶可承载雨露、阳光和飞雪,它的斑驳的枝杈可驻足倦飞的小鸟、忙碌的山蜂和警惕的螳螂,雨露轻灵,阳光绚丽,白雪飘逸,俊鸟翠鸣,山蜂簇拥,螳螂悠然,都是很自得、幸福的承受吧,唯有这无端的伤害,让松背负着,并随着它的成长慢慢长大,越长越丑,若有思想,它会不会对无知的游人心怀怨恨? 有时候,人的自私心、占有心是很可怕的。我曾聆听过一位信奉基督的老者说过,人种善因,可得善果;种恶因,易得恶果。人行善,福未到,祸已远;人行恶,祸未到,福已远。没有偶然,只有必然。还说,草有草的命,树有树的种,虫有虫的道。 他没有专门言松,但天地世间,万物相通,松也是各有其命的,因为生在道旁,这种无端的伤害就无法避免。或者,为人处事,因为不会圆滑,不会媚俗,在与人周旋时,就容易吃苦头,但总有生活的强者,由始至终却不存丝毫悔意。 老者的说法,敲开了我心里长久存留的郁结,是呵,就这样恪守着平淡、结实而又忙碌的日子,又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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